導語：2018年1月27日，我與幾位好友相約前去上海，拜訪藝術(shù)家徐善循先生。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徐善循，也是第一次比較全面的了解他的藝術(shù)理念和藝術(shù)創(chuàng)作。作為曾兩度擔任十余年大學藝術(shù)設計學院院長的徐善循并不愛交際，一年下來參加的聚會不超過十次，他更愛潛心的是藝術(shù)創(chuàng)作，更愿意把時間花在藝術(shù)探索與研究上。他說：寧可默默無聞，也不想為功名所累，徒有虛名。

　　中國畫的繪畫性解構(gòu)

　　徐善循專注于繪畫，常常思考中國畫的繪畫性問題如何解決，但他不想為山河立傳，對所謂講究干濕濃淡的傳統(tǒng)國畫體系也敬而遠之。他認為：中國畫娛樂性太強，程式化太嚴重。其實中國畫不是繪畫，是文人畫，嚴格地說，是歷史。中國畫再好，但是有一個問題，它仍然有一片開闊地要走，因為它不是繪畫。中國畫有完整的格律，合轍押韻，就像浪淘沙，填什么內(nèi)容看個人的才華，但是繪畫世界不是這樣的問題。

　　徐善循舉了一個例子予以佐證，當初黃賓虹臨王原祁的作品，需要皴、擦、點、染這樣一個步驟，由于黃賓虹比較懶，一筆下去可能是皴，可能是擦，也可能是點。尤其是他眼神也不太好，他的筆總涮不干凈，一個勁兒地往里畫，結(jié)果這一“混沌”暗合了繪畫的本質(zhì)。而且與印象派的莫奈有相似之處，把莫奈的作品和黃賓虹的作品都變成黑白的，再局部放大，其實兩者是一樣的。

　　中國現(xiàn)代繪畫自林風眠始，中西現(xiàn)代繪畫融合派是銜接式的導入，是溫的滲透與勾兌。徐善循主動面臨的是來自中西兩個方面的反對：西方現(xiàn)代性的強勢與東方局域性的沉溺。用叛逆的方式來牽引與推進東西方精神承接與形式的演進。

　　夏可君評價說：徐善循運用的是中國傳統(tǒng)的筆墨材料與線條書寫，既然從毛筆出發(fā)，“筆軟則奇怪生焉”，毛筆的筆鋒與彈性帶來的線條質(zhì)感不同，更為富有表現(xiàn)力，而且?guī)в泻粑小τ谏蒲?，繪畫不是欲望的占有，不是去爭奪，而是自身的隱沒，是筆觸在極端的外在表現(xiàn)與內(nèi)在的還原之間的張力，甚至，越是去表現(xiàn)、表露與外露。

　　徐善循認為人類最早的繪畫應該是史前時期的洞窟巖畫。但繪畫存在于當今，它已不再是邏輯與理論的托詞，更不是文學故事的插畫。畫家作品是風景的繪畫，而不是畫一幅風景（明信片）畫。這樣看去，假如除去繪畫的內(nèi)容和畫家要自己的陳述，畫的真正存在價值就是繪畫的“線條”筆觸，線的痕跡不再充當寫實繪畫的肌理與形狀。徐善循說，在中國畫所說的“筆墨”點上衡量一下，用局部畫法拉近或掘微看看，我們還能不能分清哪個是名家，哪個是全國美展上的誰和誰？

　　線之于繪畫的重要性重構(gòu)

　　中國畫的特點是什么呢？構(gòu)圖講究空白嗎？但是有些油畫作品就是一塊白布，干脆就沒有，所以講究空白不是中國畫的特點。講究黑白？那也不對，西方藝術(shù)家僅用黑色顏料創(chuàng)作的有的是。徐善循認為，中國畫用的是毛筆，在敏感的宣紙畫線的時候，這根線在世界范圍內(nèi)是獨一無二的。馬蒂斯、畢加索也用線創(chuàng)作，但是他們都畫不長，八段接成一根線。中國畫用的是毛筆，畫出的線可以旋轉(zhuǎn)而且是圓的，因為毛筆比較軟。靳尚誼曾說：油畫可以七筆表達一個情感，但中國畫可以一筆表達七種情感。

　　我們橫看東西，線在藝術(shù)的應用方面，東方與西方都有著自己獨自的經(jīng)歷：東方人一直畫線。從賀蘭山石頭上“劃畫線”與“鑿溝痕”伊始，線是表達東方人“視覺像勢”的方法，即造型的意思。與此同時，單獨的一根寫出的“線條”就是承載藝術(shù)情感的載體，這也正是東方“智慧線”的結(jié)晶所在。西方人開始也用線。他們從洞穴壁上劃“黑碳線”與涂“色土線”到當代繪畫。期間有西方的線與科學交集在一起，用解剖的光學的透視學的“面”塑造與模仿視覺的自然鏡像。而今又回到了當代繪畫的“用線”，重新拾起被自己遺棄了的“原始線”。這是個整體狀況不排除當下藝術(shù)生態(tài)的個案：東方人開始積墨染面畫沒骨，隱線，西方人開始畫薄彩描線而不再積色塑面。

　　徐善循又談到，表達世界用“點”畫容易，過去的報紙都是新聞點，還有電視像素，它是點?！包c”最容易達到一種黑白，一種光影凸凹的感覺。但是能不能蘭州拉面一樣，把一個面球抻成一條線，不管什么樣的面球，然后抻成面條之后下鍋，吃起來讓人還不覺得乏味。

　　當時徐善循思考，他的軟肋是書法比較差，但他的長處是畫速寫，能夠克服掉光影。只有真心沉醉于畫畫的人，才能體會到速寫才是繪畫的初心，有涂鴉的天真，更有詩興的寄寓。徐善循曾談到，不信手的涂鴉是偽表現(xiàn)和假抽象，不信手也不涂鴉是畫寫實的題材，信手涂鴉的是兒童畫和素人繪畫，信手不涂鴉的畫家才是藝術(shù)大家。試看照相寫實類繪畫以外，西方現(xiàn)代大家的作品似乎都有些有意無意地在畫“速寫”的嫌疑，再看古今中國畫寫意大家哪個不像是在生宣紙上畫大幅的速寫？

　　解決了速寫的問題，徐善循又開始練習書法，最早臨的是徐渭的草書，近期又在臨傅山的書法。吳大羽認為，“中國書法的最高境界，講究勢象美。繪畫只能身隨其后，書法是中國藝術(shù)的精華?！蹦敲慈绾螌ǖ暮诵膬r值最大化融化在繪畫之中，無疑這是當今所有真正藝術(shù)家棘手的課題。那么就要研究線對于中國畫的重要性，也是對于中國畫的繪畫性探究的重要方向。

　　徐善循近幾年少有參加展覽，只因醉心于創(chuàng)作，醉心于繪畫性與線的探究，他創(chuàng)作了多個系列作品，比如《海上》系列、《洪荒》系列、《火山巖》系列、《苦瓜》系列、《墨色蒼黃》系列、《山體》系列、《神農(nóng)架》系列、《水木》系列、《萬物一體》系列、《微瀾》系列、《只身水色》系列等等。

　　徐善循希望通過自身不斷的嘗試與探索，能夠找到解決中國畫繪畫性問題的路徑，能夠?qū)⒅袊嬙傧蚯巴七M一步，而不是墨守成規(guī)滿足于現(xiàn)狀。雖然繪畫很簡單，但把它做好了很不簡單。藝術(shù)家需要享受孤獨，需要放下欲望，但對于現(xiàn)實而言，這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用徐善循的話說，試看一切虛假的功名利祿，亦如塵土飛揚的霧霾最怕陽光雨露。

　　藝術(shù)家簡介

　　徐善循，1960年12月生于吉林省龍安伏龍泉鎮(zhèn)，1982年畢業(yè)于東北師范大學，曾任北華大學教授、藝術(shù)學院院長；上海理工大學藝術(shù)設計學院院長?，F(xiàn)任上海理工大學學術(shù)委員，美術(shù)系主任。1976年速寫首次發(fā)表于《速寫選集》（天津人民美術(shù)出版社）；1984年國畫首次入選全國第六屆美術(shù)作品展覽；2002年參加中國畫赴歐洲巡回展；2003年參加德國e時代水墨元素展；2006年首次于上海半島美術(shù)館舉辦個人畫展。現(xiàn)已出版《善循畫線》、《美術(shù)賞析》、《設計&速寫》、《徐善循畫集》、《畫為心書》、《墨色蒼黃》、《之身水色》、《紙上清音》、《萬物一體》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