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永樂青花人物扁壺

明成化窯斗彩雞缸杯

1996年，臺北故宮博物院曾赴美展出“中華瑰寶”大展，20年后臺北故宮的文物將再度踏上美國舊金山與休斯敦盛大展出。經(jīng)過兩年多的策劃，此次舊金山亞洲藝術博物館將于五十周年館慶之際，推出年度大展：“帝王品位——臺北故宮精品展”。展期為2016年6月17日至9月18日，之后展覽將巡回至休斯敦美術館，展期為10月23日至2017年1月22日。共展出150余組件，包括30件絕世珍品。臺北故宮表示，通過特展以展現(xiàn)在宋代至清代九位帝后統(tǒng)治下多元發(fā)展的藝術品位。

展覽遴選了宋、元、明、清各朝文物，包括書畫、青銅、陶瓷、漆器、玉器、織品、琺瑯器和圖書文獻，呈現(xiàn)了12至20世紀初期九位統(tǒng)治者治理下的文化藝術風貌。同時借由個別展品的觀察，呈現(xiàn)每位帝王對于藝術的貢獻，以及各個時代不同風格、題材和工藝技術的發(fā)展。

此次展覽由臺北故宮博物院馮明珠院長與舊金山亞洲藝術博物館許杰館長全力促成，由雙方研究員共同策劃。澎湃新聞就此次大展專訪了舊金山亞洲藝術館中國部的賀利研究員，談及策展的思路，也提前披露了赴美展覽的精品。

記者： 2016年正值舊金山亞洲藝術博物館五十周年大慶，前期選擇與臺北故宮博物院合作項目作為慶典的核心展覽，這樣的規(guī)劃有怎樣的考量？是否與臺灣的故宮南院開館有所關聯(lián)？

賀利： 亞博許杰館長和臺北故宮馮明珠院長多次商議，決定策劃一次重大的“雙慶”文化交流項目。亞博在迎接五十周年之際，隆重推出“帝王品位：臺北故宮精品展”。而臺北故宮為慶祝南院2015年冬季開館，做出一系列的重要特展的規(guī)劃。包括迎接舊金山亞洲藝術博首次赴臺灣的精品特展，擬定于2017年秋季開幕。

記者： 1996年臺北故宮赴美的大展，在借展期間遭到民眾質(zhì)疑與抗議，最終不得不將赴美展出的國寶文物減去23件，才使得展覽順利進行。此次臺北故宮有這么多重量級的國寶外出借展，是否遇到過類似的困境？

賀利： 舊金山亞博是1996年臺北故宮赴美巡展的展館之一，展覽獲得極大成功，為西方觀眾展現(xiàn)了燦爛輝煌的中華文化，影響深遠。臺灣政府和民眾從中得到啟示，對文化“外交”所能發(fā)揮的做用和力量產(chǎn)生更深的理解和自信。為促使文化交流的順利進行，臺灣方面對文物保護法做出更細致更具體的調(diào)正。和大陸同樣，經(jīng)過審核，對一些珍貴國寶級文物列入不能出境范圍，不是可商榷范圍。對于可出境文物的選擇，取決于策展方面的主導意識和特定主題。

外借文物定單的確定，無論哪里全世界都一樣，是雙方——即出展方和借展方——的關鍵之舉，也是策展首要的協(xié)商提案。同樣，是次來美大展，亞博和臺北故宮要經(jīng)過這樣的過程。雙方都是專業(yè)化的正規(guī)博物館；都有著豐富的出展借展經(jīng)驗；已經(jīng)建立了多年良好的合作關系，雖然經(jīng)過一定的時間和繁瑣的程序，協(xié)商進行順利。

記者： 帝王的品位、鑒賞與喜好是臺北故宮博物院以往各項大小臨時展覽中常常采用的闡釋線索，考慮到此次展覽的文化環(huán)境與觀眾群體的不同，亞博策展時對“帝王品位”的闡釋、文物選擇和主題規(guī)劃時會有什么樣的特別之處？

賀利： 其實全世界文博事業(yè)都持有共同宗旨，那就是通過宏揚文化藝術，增強相互理解，聯(lián)接人類。但是如何針對特定的國情，在民族、歷史、語言不同的背景下，采取更有效的策略、方式、手法，則是智慧的挑戰(zhàn)。根據(jù)各國各館的狀況和水準，差異不小。

許館長本著文博事業(yè)為廣大民眾服務的宗旨，采取“雙管齊下”的策略。對博深的歷史文化進行深入淺出的釋解，以故為新，啟示未來，使觀眾——不分語言、教育、文化的異同——了解文化歷史的重要，接受博物館的教育性功能，產(chǎn)生對藝術的興趣。

這次特展的中文題目，仍然依用臺北故宮提議的“帝王品位”。但是英文題目的措辭不同，欄目標題采用“帝王珍寶”（Emperors’ Treasures），這樣，尊重美國觀眾的視點、興趣和水準，更能強調(diào)中華國粹的宏觀視野。特別反映到展覽主題和文物選擇上，與國內(nèi)包括臺灣策展的常用規(guī)則不同。不是選擇特定的某位君王或某一時代作為全展主題，而是縱橫開闔，不拘一格，以帝王品位為點，伸延層面，涵蓋中華八百年在漢、蒙、滿族統(tǒng)治下，拓展文化藝術的升沉興變。

記者： 此次“帝王品位”展覽精選了宋、元、明、清的文物以呈現(xiàn)宮廷藝術的品位與貢獻，其中的重點會落于哪幾位帝王？進一步而言，兩館的研究者眼中歷代帝王中最有“品位”的帝王是哪幾位呢？

賀利： “帝王品位：臺北故宮精品展”重點選擇宋到清朝的九位皇權人物，以他們?yōu)檩S心，展示他們的御筆作品及其時代的藝術成果，探討皇室藝術美學觀如何對中國美學、美術的發(fā)展產(chǎn)生影響，從而在風格、技術、工藝、題材各面充分拓展，形成蔚然大觀。

八位君王是：北宋徽宗，南宋高宗，元代世祖忽必烈，明朝永樂、宣德帝，清朝康熙、雍正、乾隆帝，以及帝國沉淪的最后一位女性人物慈禧太后。

記者： 展覽主要集中在哪幾個門類？能否介紹一下其中的精品物件？

賀利： 據(jù)許館長“雙管齊下”策略，選出展出的文物既能滿足“下里巴人”，又能和對“陽春白雪”者。包括書法、繪畫、陶瓷、銅器、玉器、漆器和少數(shù)織繡、文獻檔案。

特別精選有八件御筆作品，宋徽宗的書法作品“怪石”，不僅展現(xiàn)獨特的“瘦金體”，又能深入挖掘宋徽宗的哲學美學觀。其他，如南宋高宗、寧宗御筆、宣德帝的書畫聯(lián)壁作品，康熙、雍正帝的御筆書法，乾隆的書畫作品和慈禧的描梅習作等，均為首次美國亮相。不過請注意，書畫、漆器、織繡是忌光作品，將在亞博和休斯敦美術館分別輪換展出。

世界馳名的北宋官窯汝窯瓶、定窯孩兒枕、明初西域舞樂人扁壺、紅釉僧帽壺、成化斗彩雞剛杯、清官窯精作，舉不勝舉。

令人興奮的是，與翠玉大白菜齊名并舉的肉形石，將作為重點精品首次赴美，只在舊金山亞博一處展出三個月。肉形石是一件完美的實例，可以引申介紹玉文化、玉琢工藝和通俗文化。中華文化的特殊性之一，體現(xiàn)在新石器時代即銅器時代之前的玉文化中?？鬃右悦烙癖扔骶用赖?，樹立了玉文化的精神本質(zhì)。葬玉、戴玉、用玉形成了千年習尚。

用玉石雕刻寫實性的動物花草，傳流悠久。但是用來表現(xiàn)家喻戶曉的燉豬肉，卻是清代玉匠的新創(chuàng)意。玉雕技藝中有一個專業(yè)用詞：“巧做”，用來衡量玉工的智慧設計和琢工技巧。這件肉形石，充分保留了原體材料，呈不規(guī)則塊形。利用天然形成的石層，表現(xiàn)深厚的刨面，從肉皮、肥脂到里脊部位，完整具到。玉工對上表皮進行了人工染色和拋光，呈現(xiàn)油潤滋滑的燒肉皮。對肉塊各處點點，先做了鑿刻處理，再對坑洼處進行染色，制造出肌理紋路。整體似一塊膾炙人口的東坡肉。精心布局、纖細巧工，是晚清時期的巧做典范，凝聚了玉匠高度的自然主義、寫實主義理念。

記者： 中國歷代帝王對藝術的鑒賞是有漢、蒙元、滿清三重文化背景的，加上另一些外來文化的因素，可以舉一些重要展品說說這些不同的文化是如何在藝術上呈現(xiàn)和相互交融，并構成“中國藝術”這樣一個概念的嗎？

賀利： 這個問題太復雜，不能在此具體回答。

“中國藝術”是多民族多文化的創(chuàng)作與融匯的結晶，這點不容置疑。不能因為歷史上政治國勢的興衰、統(tǒng)治者的更換等，而否定、回避、歪曲或“偏擊”歷史的真貌。如何公正地介紹中華藝術，絕不能隨意妄作。當然，如何理解詮釋特定時期或特定個人的藝術成就，學術界應該鼓勵百家齊放。

不去論及理論史學的爭議，“中國藝術”應該體現(xiàn)中華文化的特點、中華民族的個性，非他所有。如清朝康熙、雍正、乾隆三朝，宮廷文化藝術達及鼎盛。數(shù)名歐洲耶穌會的傳教士成為宮廷藝術家，皇帝授予他們“行走” 職稱或譽稱，直接參與宮廷藝術的創(chuàng)作。畫院、作坊大量采納西方技術和材料，并融合西方設計概念，造成西中合并式的流行。但是，清宮藝術決非“模仿文化”，所有新型之作，仍然是由中國傳統(tǒng)衍生出來的原創(chuàng)作。如郎世寧的巨畫，采用中國媒質(zhì)西方技法，表現(xiàn)中國哲學意念。清宮作坊對所謂“洋彩”琺瑯彩的使用，推而廣之，成功地運用到瓷器，金屬各面，在中國宮廷藝術史上是前所未有，更不見同時期的西方藝術，都是國粹新創(chuàng)。

這次展覽，17、18世紀的新創(chuàng)國粹也是重點探討的焦點之一。

記者： 據(jù)聞，展覽將從清末女性統(tǒng)治者慈禧太后的鑒賞觀切入，展示她在圓明園的畫室“大雅齋”中的精品，這是十分新穎的視角。為何將慈禧太后的鑒賞觀列入“帝王品位”之列，她是不是繼乾隆之后另一位眼光獨到的重要藏家？

賀利： 歷史的變革取決多種錯綜復雜的因素，君王的統(tǒng)治只是一個重要的方面。博物館展覽不能也不可能（或者不應該）在一次展覽中對歷史人物做出偏向性的判斷或評價。展覽基點一向立足于美術史的發(fā)展及演變，既貫通融匯古代、中世、近現(xiàn)代，又深入特定時期或人物。西方博物館的展覽中，極少甚至沒觸及慈禧太后和晚清景德鎮(zhèn)瓷業(yè)的領域。亞博這次特別策案，包括了一些晚清瓷器和工藝品。并不因為慈禧是繼乾隆之后的重要藏家,而是感到必須向西方觀眾介紹帝國終結時期的御作狀況。

19世紀中期景德鎮(zhèn)窯業(yè)由于外侵戰(zhàn)亂，陷于癱瘓。慈禧太后再次復興了御窯生產(chǎn)，由如意館出畫樣，景德鎮(zhèn)依樣照做，燒造出宮用瓷器。展覽展出為慈禧太后特制的“大雅齋”和“體和殿”兩種落款的典型陳設器，提供線索，引起廣泛關注，能為今后學術界研究課題上填補一處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