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0元起拍、100元起拍、1元起拍……最近記者發(fā)現(xiàn)，“無底價拍賣”正在走紅。你千萬不要小看這種“低到塵埃中”的拍賣方式，事實上，去年國內(nèi)拍場的許多“奇跡”都是由無底價拍賣所創(chuàng)下的。去年4月，一張陳鑒如款《竹林大士出山圖》在北京保利從1000元起拍，最后以1150萬元的價格成交；去年12月，上海泓盛的紙雜文獻專場，一幅倪瓚款《樂圃林居圖》100元起拍，以575萬元成交，被稱為去年秋拍最大的“漏”……在藝術(shù)品市場普遍不景氣的當下，“無底價拍賣”積聚起了難得的人氣，會否成為藝術(shù)品市場的一個突破口？它又有哪些不為人知的風險？

　　文、圖：記者 金葉

　　現(xiàn)象

　　郵幣等中低檔藏品

　　頻現(xiàn)無底價拍賣會

　　東方國際應該算是國內(nèi)最早采用無底價拍賣的公司。1997年，它以北京報國寺為基地，定期舉行“民間收藏品拍賣會”，被稱作是“老百姓的拍賣會”。每件拍品均以100元起拍，參拍者只要交200元押金就可領(lǐng)到競拍牌。這個拍賣會上曾經(jīng)發(fā)生過不少趣事，比如有個大媽把自己家裝煤的大瓷缸拿來拍賣，最后還真被鑒定為明代青花纏枝魚藻紋缸，以6600元成交。而在2003年，這個“煤缸”的拍賣價格已經(jīng)達到230萬元。

　　長期以來，“無底價拍賣”不時出現(xiàn)在一些小拍賣公司或者大拍賣公司的四季拍賣專場中，主要被應用于一些中低檔藏品，如郵幣、工藝品、一些非著名藝術(shù)家的作品等等。因為價格適中，這種方式成為喜歡藝術(shù)品的普通買家或收藏界的“新兵”們可貴的“練眼”機會。

　　而最近，這種情形似乎在發(fā)生變化?！盁o底價拍賣”越來越多地在大拍賣行中“現(xiàn)身”，包括中國嘉德、北京保利在內(nèi)的眾多知名拍賣公司都上拍了大量無底價拍品。越來越多的“無底價”藝術(shù)品被拍出了“天價”，也有許多名家之作的價格在“無底價”拍場上大打折扣，讓競拍者撿到了“大漏”。除了上述《竹林大士出山圖》、《樂圃林居圖》以外，去年8月，八大山人款《荷塘雙鵪》也進行了“無底價拍賣”，以339.25萬元落槌。

　　同時，正在經(jīng)歷大幅度調(diào)整的中國當代藝術(shù)也“勇敢”扛起了“無底價”的大旗。去年8月，北京保利第18期精品拍賣會上，包括張曉剛、鐘飆、楊千等藝術(shù)家的120多幅作品全部“無底價拍賣”。有網(wǎng)友驚呼：“有些作品一千塊就落槌，比潘家園的地攤貨都便宜！”張曉剛的作品《女人體》從1000元起拍，以11.5萬元成交，比它在2008年16.8萬元的成交價縮水了32%；楊千的作品《無題》8萬元成交，相比2007年佳士得秋拍約61萬港元的成交紀錄，降幅約為85%。

　　優(yōu)勢

　　確實有漏可撿 亦可積聚人氣

　　為什么“無底價拍賣”突然之間熱了起來呢？

　　天問拍賣公司總經(jīng)理季濤認為，國內(nèi)的文物藝術(shù)品市場目前到了調(diào)整期，作為拍賣企業(yè)，在市場下滑、收藏者信心不足、人心猶豫不定時，重新聚攏人氣是十分重要的。幾家拍賣行不約而同加大了無底價拍賣品的數(shù)量，就是在做這方面的努力?！皣馀馁u行對于藝術(shù)品的定價水平比較高，判斷得比較準確。中國的拍賣行在這方面有欠缺。如果一不小心定了個超出市場承受力的高價，反而容易造成流拍。‘無底價拍賣’讓競拍者自己去定價，比較省事，而且成交率通常都是100%。然而，同樣是無底價，放在國外可能未必管用。西方的藝術(shù)品市場比較穩(wěn)定，無底價反而讓他們覺得怪怪的。而且，無論你把底價定得多低，競買人通常該出多少錢就出多少錢，他們很相信自己的鑒別能力和對市場的判斷。但中國的藏家比較‘感性’，‘無底價拍賣’有神秘感，會激起很多‘撿漏者’的參與熱情?！?br/>
　　但真的有漏可撿嗎？北京博觀國際拍賣有限公司拍賣運營總監(jiān)巴振宇向記者證實了這種說法。從2008年起，北京博觀一共推出了六場“無底價”的中國玉雕大師作品拍賣會?！皫缀趺恳粓龆紩谐山粌r低于市場價和委托人預期的情況出現(xiàn)。比如2009年，玉雕大師翁偉民的一件翡翠作品是8000元成交的，當時它的市場價格應該不低于3萬~5萬?！?br/>
　　雖然很多競拍者抱著“撿漏”的心理，但總體而言，“漏”是可遇不可求的。事實上，同樣的藝術(shù)品，“無底價”反而更容易拍出高價。“無底價的場次，明顯比有底價的要熱鬧很多。更多的情況是，因為人來得多，價格在不知不覺中就被‘爭’高了?！奔緷f。

　　此外，“無底價拍賣”還有一個優(yōu)點，就是有助于擠掉拍賣市場的泡沫。比如去年8月保利精品拍賣會的無底價專場上，以張曉剛為首的當代藝術(shù)家的部分作品發(fā)生“跳水”的情況。保利四季精品部業(yè)務經(jīng)理李雅璐認為，這是因為“無底價給了藏家更大的主動權(quán)，讓更多的藝術(shù)品直接接受市場的檢驗，所以產(chǎn)生了一個‘去泡沫化’的結(jié)果”。上海泓盛拍賣公司董事長趙涌告訴記者，藝術(shù)品市場的“泡沫”的確很難在“無底價”拍場中出現(xiàn)?！斑@幾年泡沫被擠掉了不少，有些拍賣場次的成交量萎縮了50%~60%。但我們?nèi)ツ隉o底價拍賣中的紙雜文獻板塊一點都沒受影響，比前年還有成倍的增加?！?br/>
　　建議

　　高價值藝術(shù)品需謹慎使用“無底價拍賣”

　　中央財經(jīng)大學拍賣研究中心名譽主任、中國人民大學律師學院兼職教授王鳳海表示，“無底價拍賣”實現(xiàn)了完全由競買人來行使定價權(quán)。“拍品到底值多少錢，不再由一部分人先定一個價格，而是交給競買人所代表的市場來決定。它實際上是一種更為公平、公開、合理的交易方式，是具有推廣意義的。”

　　“但要想做好‘無底價拍賣’，尤其是高價值藝術(shù)品的‘無底價拍賣’，應當具備一些相應的前提條件。首先是拍賣企業(yè)應該比較專業(yè)，有較強的號召力，并且在拍賣前進行非常廣泛的宣傳；其次是拍品的收藏人群要比較廣，有相對多的人群被吸引來參與競拍，參加的人越多、越專業(yè)，競拍結(jié)果就越接近于藝術(shù)品的真實價值?！蓖貘P海說。在他看來，“無底價拍賣”的結(jié)果有不可預知性，而藝術(shù)品的價值又有很強的主觀性，所以在藝術(shù)品拍賣中一定要慎用“無底價拍賣”，尤其是高價值的藝術(shù)品。

　　據(jù)記者觀察，雖然目前“無底價拍賣”做得風生水起，大多數(shù)拍賣公司看似隨心所欲，實則不逾矩。為了規(guī)避潛在的風險，都在恪守自己的“紅線”。巴振宇告訴記者，北京博觀選擇的大都是市場價在5萬~10萬的作品。“幾十萬元乃至上百萬元的作品，我們不會拿來進行‘無底價拍賣’。主要是因為不可預測性太大，風險太大。而且拍賣的時間也會過長，不利于節(jié)奏的控制?！?br/>
　　盡管倪瓚款《樂圃林居圖》在無底價專場拍出了500多萬元的高價，但趙涌坦言，這對于泓盛也是一個偶發(fā)事件。價值幾百萬元乃至上千萬元的藝術(shù)品，如果事先知情，泓盛一般也不會拿出來做無底價拍賣。“能收藏這個價位的藝術(shù)品的人群太少了。同樣，當代藝術(shù)品，如油畫、雕塑，我們現(xiàn)在也不會拿出來進行無底價拍賣，因為收藏的群體也不大。收藏的群體越小，假成交、相互做局的可能性就大，風險也越大。郵票就非常適合‘無底價拍賣’的方式，《全國山河一片紅》的市場價值現(xiàn)在是100萬元，我同樣敢拿來‘無底價拍賣’。因為它的收藏群體太龐大了，藏家之間根本不可能提前商量好‘做局’。”

　　趙涌透露，1月21日起，泓盛“無底價拍賣”的紙雜文獻板塊將在網(wǎng)絡上開槌。“如果拍賣現(xiàn)場只有幾十個人的話，那還是有可能撿到漏，但依托于網(wǎng)絡平臺的拍賣，每天有成千上萬人前來鑒賞，那基本上不太可能撿到漏，‘無底價’拍出的價格也就更接近于它的真實價值。”

　　短板

　　結(jié)果不可預測 投資更具風險

　　“無底價拍賣”結(jié)果的不可預知性，使它具有更大的風險。很多人認為，一個顯而易見的推理是：既然敢于“無底價”，那么拍品說不定是“有問題”的便宜貨或者偽劣品。巧合的是，去年在“無底價”拍場中取得優(yōu)異成績的陳鑒如款《竹林大士出山圖》和倪瓚款《樂圃林居圖》，都有自己的克隆版本。前者的同名之作藏于遼寧省博物館，而后者的同名之作在2007年北京保利曾經(jīng)拍出過671萬元的高價。李逵和李鬼，分不清哪個是真跡，哪個是仿作。

　　“拍賣公司既然讓拍品‘無底價’，就是因為它沒把握，也不敢保證品質(zhì)。買家哪怕用1億元買了幅有問題的畫，拍賣公司也不會為此承擔任何責任。”北京隆榮國際拍賣公司總經(jīng)理劉建業(yè)說。

　　但也有人認為，目前國內(nèi)的拍賣公司，不管是“有底價”還是“無底價”，普遍都是既不“保真”也不“保退”。雖然在“無底價拍賣”中，買家承擔的風險的確增大了，但是這個風險至少沒有變得更加突出。

　　另外，根據(jù)“游戲規(guī)則”，“無底價拍賣”不可以流標，標的必須賣給場上出價最高的競拍人?！叭绻切┎惶靛X的小藝術(shù)品，無底價拍一下未嘗不可。但如果真是特別有價值的，這樣做的風險就太大了，我不太相信會有那么傻的賣家。負責任的委托方會對自己的東西有一個基本認識，如果是特別有價值的東西，他怎么會連個保留價也不提，讓人隨隨便便就買了呢？”劉建業(yè)說，“拍賣公司必須對送拍人和競拍人負責任。幾百萬元、上千萬元的東西，你從100元、1000元開始拍，外國人會怎么看我們的文物？本來就夠混亂的了，這樣下去更加不知道怎么分辨真?zhèn)瘟恕！?br/>
　　趙涌則表示，他并不擔心真正的好東西會“一不小心”被當做便宜貨給人買走?！般⑦@次拍出高價的《樂圃林居圖》，本是一個送拍人送來的一大箱東西中的一件。對于這種大批量的送拍，我們沒有辦法一一研究和梳理，通常的做法是放在紙雜文獻板塊用無底價的方式拍。拍賣前，給每一件拍品拍了照片，放入圖錄，什么說明都沒有寫，甚至連倪瓚的名字都沒有提。但后來我們不斷接到很多藏家打來電話咨詢這件拍品，我們才意識到這有可能是倪瓚的一件精品。這件作品開槌之后，引起場內(nèi)藏家和電話委托人的激烈競購，直到最后拍出了高價。這件事說明一個問題，只要是具有號召力的拍賣行，并且事先做了充分的推廣，吸引了足夠多的專業(yè)藏家到場，他們的競拍自然會給予拍品一個負責任的價格——哪怕這件拍品的價值事先根本沒有被藏家和拍賣公司發(fā)現(xiàn)。說到風險，其實我們最怕的是頂級買家私下‘做局’。比如本來可以出到1000萬元的拍品，但是他們商量好不出價了，讓人300萬元就買走了?！?br/>
　　季濤向記者透露，因為存在巨大的風險，所以有的拍賣公司會有規(guī)避的方法，“比如，讓賣家在那守著，萬一拍便宜了，就舉牌把它拍回來。這種做法雖然違規(guī)，但目前來看也不可能完全避免?！?br/>
　　鏈接： 何為“無底價拍賣”？

　　無底價拍賣是相對于有底價拍賣而言的，一般拍賣會上的拍品都會有一個底價，它是由委托方和拍賣行共同商定的最低出賣價格。如果場上所出價格低于底價，拍品就宣布流拍。而無底價拍賣是無估價拍賣，拍賣公司對拍賣品并不提前設定底價，由競買人自己競相報價，最后由報價最高者購得。

　　一般有這樣幾種無底價起拍方式：國內(nèi)最常見的方式是拍賣師以最低的競價幅度起拍；拍賣師讓場上的買受方先自由報價，此時不考慮競價幅度，出1元也可以，出8萬元也行，拍賣師再在買家報出的第一口價基礎上按照規(guī)定的競價幅度繼續(xù)加價；國外大拍賣行常采用的方式是拍賣師根據(jù)自己對該無底價拍品的估價出一個起拍價，如果有人應價則繼續(xù)按照此時的競價幅度繼續(xù)加價。如果無人應價，拍賣師可以再次調(diào)低起拍價繼續(xù)詢價，直到有人應價為止。